谢谢,你点醒了我
我独自挑战osu!中无人能FC的“诅咒谱面”,
每次打到第666连击时鼠标总会失控错过同一个音符。
今夜我灌下第五瓶能量饮料,终于强迫鼠标点击了那个音符——
屏幕里的二次元歌姬突然瞳孔流血,
轻声说:“你碰到我了……现在该我找你了。”
凌晨三点十七分。
这个时间点像是刻进了我的骨头里,不用看钟,每次从那种魔怔的状态里稍微挣脱出来一瞬,瞥见的总是它。屏幕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,惨白的光投在我脸上,映出键盘和鼠标上一层薄薄的浮灰——除了鼠标按键那块被手指反复摩擦得油光发亮的地方。桌面上东倒西歪躺着四个空了的能量饮料罐,铝壳上凝结着冰冷的水珠,第五瓶刚喝了一半,那股甜腻到发苦的味道还梗在喉咙里。
屏幕上,是 osu! 的界面。那张谱面,《Whisper of Forgotten》,背景图是一个色调阴郁、眼神空洞的二次元歌姬,淡紫色的长发,嘴角似乎永远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。这张图,号称“诅咒谱面”,上传一年零七个月,全球玩家前仆后继,最高连击数定格在665,无人FC。而那个魔咒般的节点,就在第666连击,一个看似简单的单点圆圈。
我记不清这是今晚第多少次,也许是第一百次,第二百次,重新开始冲击这一段。手臂早就酸麻得不像自己的,手腕关节在每一次剧烈移动时都发出细微的咯吱声,像生锈的零件。眼球干涩发烫,必须用力眨一下才能短暂地获得一点模糊的视野。但我停不下来。一种混合着偏执、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占有欲的情绪,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我的心脏。
就是那个圆圈。编号666。一个普通的,甚至比前面许多音符都显得更大的单点。它出现在一串高速的连打之后,位置在屏幕偏右下方。理论上,它不该是难点。可邪门就邪门在这里,全世界所有挑战者,包括我,都在这里折戟沉沙。鼠标,或者说,控制鼠标的手,总会在那一刻,鬼使神差地,产生极其微小的偏移,或者颤抖,或者……干脆就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轻轻推开。Miss。清脆又刺耳的音效,连击数瞬间清零,背景里的歌姬似乎永远保持着那抹冰冷的微笑。
“操!”我又一次狠狠砸在鼠标上,塑料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能量饮料的化学亢奋在血管里横冲直撞,却冲不散那股从心底里渗出来的疲惫和寒意。我死死盯着那个已经消失的圆圈位置,屏幕的反光在我睁大的瞳孔里跳动。
不行,再来。必须过去。
点击,重试。熟悉的旋律和节奏再次响起,密密麻麻的圆圈、滑条和转盘如同潮水般涌来。我的大脑几乎已经停止了思考,全凭肌肉记忆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在操作。鼠标垫被手臂的汗水洇湿了一小块,黏腻不堪。跳过那段令人窒息的高速连打,视野边缘,那个熟悉的编号——666——又一次出现了。
我的呼吸瞬间屏住。来了。
精神高度集中,几乎能感觉到太阳穴血管突突的跳动。鼠标,移过去!稳稳地,对准那个该死的圆圈!我能感觉到指尖传来的触感,鼠标滑轮在细微地摩擦着垫子。近了,很近了,光标几乎已经贴合了那个圆圈的边缘。就是现在,点击!
就在食指即将发力按下左键的那个瞬间,那种熟悉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来了。不是手滑,不是抖动,更像是一种……排斥力。仿佛那个音符本身在拒绝我,在它周围有一圈看不见的弹性屏障,把我的光标轻轻推开了一毫米。
就是这一毫米,决定了天堂与地狱。
“Miss!”
音效响起的同时,我几乎能从屏幕的倒影里看见自己扭曲的脸。
“啊啊啊——!”压抑的低吼从喉咙里挤出来。不甘心,我不甘心!为什么?到底他妈的是为什么?我猛地把头埋进臂弯里,冰凉的皮肤接触到同样冰凉的小臂,激起一阵战栗。休息?不,不能休息,一休息那口气就散了。我抓起桌上那半瓶能量饮料,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,甜腻的液体划过食道,却像汽油一样,只让胸腔里那团火烧得更旺。
重试。Miss。
再重试。还是 Miss。
每一次,都在那最后的一毫米功亏一篑。那个紫色的歌姬,她的笑容在失败的音效中似乎变得更加清晰,那空洞的眼神,好像穿透了屏幕,直接落在了我的身上。房间里安静得可怕,只有电脑风扇的嗡鸣、我粗重的呼吸,以及游戏里循环播放的、带着诡异空灵感的背景音乐。
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之后,我猛地抬起头,眼睛里布满了血丝。一种破罐破摔的狠劲涌了上来。我受够了。去他妈的肌肉记忆,去他妈的精准操作。
再一次开始。音符流淌。高速连打跳过。666号圆圈出现。
这一次,我没有试图去“精确”瞄准。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几乎是带着一种自毁的冲动,手臂的肌肉绷紧到极限,甚至能感觉到轻微的痉挛,粗暴地、蛮横地将整个鼠标朝着那个圆圈的位置甩了过去!
光标以一种近乎失控的速度砸向了目标。
“咚!”
一声格外沉闷、甚至带着点破音效果的击打声,从音响里爆了出来。
成功了?
我……点到了?
那一瞬间的触感反馈异常清晰,清晰得过分,不像是点击了鼠标按键,反倒像是……用手指,实实在在地,摁在了某个带有微弱弹性的、温热的……东西上。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游戏画面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继续流畅地进行下去。击打声之后,是死一般的寂静,连背景音乐都诡异地消失了。屏幕中心,那个刚刚被点击的666号圆圈,并没有像正常音符那样应声破碎、消失。它凝固在了那里,颜色开始发生变化,从正常的橙黄色,迅速变得暗沉,最后化作一团粘稠的、仿佛还在微微蠕动的……血红色。
然后,屏幕开始闪烁,明灭不定,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。在那不稳定的光线中,背景图里那个一直静止的、带着淡漠微笑的二次元歌姬,动了。
她的头,极其缓慢地,转向了屏幕的正前方,也就是,我的方向。
她那张精致的脸,在闪烁的屏幕上开始扭曲。原本淡紫色的瞳孔,颜色骤然加深,变成了两潭深不见底的幽黑,然后,浓稠的、暗红色的液体,从那双黑潭般的眼眶里缓缓溢了出来,划过她苍白得过分的脸颊,留下两道刺目的血痕。
她的嘴角,那抹永恒的、微妙的嘲弄弧度,被拉扯成了一个巨大而僵硬的、充满恶意的笑容,几乎咧到了耳根。
她“看”着我。
紧接着,一行扭曲的、像是用血迹书写的英文,伴随着滋滋的电流杂音,浮现在屏幕中央:
“Thank you... for touching me.”
(谢谢……你碰了我。)
字符边缘还在不断滴落着虚幻的血滴。
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,四肢冰冷僵硬,连呼吸都忘了。大脑一片空白,只有那双流血的眼睛和那行血字在疯狂地灼烧着我的视网膜。
死寂。
然后。
音箱里,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、仿佛贴着麦克风呼出的气息声。
紧接着,一个女人的声音,带着一种非人的、电子噪音与血肉摩擦感混合的诡异腔调,一字一顿地,在我耳边响起——不是从音箱,那声音,似乎直接钻进了我的颅骨深处:
“现在……”
“……该我找你了。”
咔哒。
屏幕猛地一黑,彻底失去了所有光亮。房间陷入了完全的黑暗,只有主机上那点可怜的电源指示灯,像一只窥视的眼,散发着微弱的红光。
我能听到的,只剩下自己骤然失控、如同擂鼓般疯狂撞击着胸腔的心跳声。
咚。咚。咚。
还有,从身后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,隐约传来的,某种……细微的,湿漉漉的,仿佛沾着血的指尖,正在地板上……拖行的声音。